北起钱塘江南岸,经绍兴古镜湖、浙东运河,入曹娥江溯源至其上游嵊州剡溪,到新昌天姥山,一路南下至石梁飞瀑而登天台山,历绍兴、上虞、嵊州、新昌、天台等地,是一条唐朝起文人墨客酣游的古道。上世纪九十年初,新昌地方学者竺岳兵先生,经多年研究为这条古道首次提出“浙东唐诗之路”的概念,在学术界引起轰动,并得到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的论证与认同。
其后的一个时期,我因工作需要曾奔走于奉化与新昌之间,有机会认识了竺先生的一位同好。他说,始于钱塘南岸到天台山的南北走向古道,仅是唐代诗人们踏歌而行的主干线,其实还衍生出多条支线。由新昌经溪口一带顺剡溪-奉化江水路抵明州,就是一条“浙东唐诗之路”东支线。
唐代诗人入剡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?也许李白用诗句明确告诉了大家:“入剡寻王许”,寻找隐居剡地的王羲之、许询遗迹。“唐朝诗人仰慕东晋遗风,而嵊州是书圣王羲之晚年归隐处,山水诗的鼻祖谢灵运也就出生在这条古道上。”著名中国古典文献和文学研究专家、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会长傅璇琮揭开第一层幕纱。
根据新昌友人提供的线索,积自己对“王羲之与剡源”、“雪窦山与唐诗”的多年研究而发,我勾勒出了东支线:它的入口起自天台山与四明山交接的剡界岭,沿着狭长的剡源九曲谷地,从王羲之当年隐居的剡源一曲六诏,直到孙绰隐居的九曲公棠,在当今溪口沙堤村附近的剡溪之湄,买舟顺水路直抵明州三江口。东剡溪之口(曹娥江上游的嵊州剡溪乃西剡溪),成了唐朝诗人在东支线访古探幽的中转地。不久,我在自己的《溪口的背影》等几篇拙作中,为东支线着墨、呼号,并引起“浙东唐诗之路”研究权威们的认同。以后出版的《唐诗之路唐诗总集》等专著的浙东唐诗之路线路图中,赫然标出了这条东支线。
最初由新昌地方学者提出“浙东唐诗之路”概念已逾20年。其间的学术研究呈国际性开展之盛况。随着研究的深入,近几年,学术界关注起嵊州在这条诗路的地位。
剡中是唐诗之路的集散地,这是有众多唐诗的“诗证”。古代剡县地域是今天嵊州市、新昌县全境,还包括当今溪口镇西部的一部分地区。唐诗之路的集散地是不可能离开古县城、古驿站。汉代设置的剡县,县治一直在嵊州。而新昌晚到五代十国时, 吴越王钱镠以剡地去台州、温州路上没有驿站为由,才划剡县东部十三乡置新昌县。到宋代,有部名志叫《剡录》,记的还是嵊县志。所以,就事论事,地处浙东唐诗之路主干线南北中心点的嵊州古县城,诚为当代旅游意义上的“集散中心”。
学者们同时提出,“集散中心”嵊州古县城,往南去新昌、天台是主干道,而往东走金庭及继续向东行的唐诗之路也极其重要,因为许多入剡中的唐代诗人主要目的地是去金庭,那里是王羲之晚年的居处与卒地。许多唐诗还提到嵊州金庭通雪窦的事实。
金庭通向雪窦山的山道,古而有之。当今雪窦山区靠嵊州一侧,与金庭只隔山脊而相邻,自古属剡县辖地,只是到蒋介石已执掌全国1931年,地方政府为方便蒋氏故乡的管理,壶潭、唐田、晦溪、葛竹、左溪等8村才由绍兴嵊县划入宁波奉化县。这样,较之新昌剡界岭,嵊州金庭应称浙东唐诗之路东支线的北入口了。山脊之东的唐诗之路,便是沿着剡溪主源西晦溪的谷地而行游,通过壶潭到唐田古道,还有徐凫岩峡谷古道,即陆龟蒙、皮日休诗中的“云南”一带,北达徐凫岩等雪窦山胜迹及四明山腹地。
唐朝道士谢遗尘隐居四明山区,有一次去松江拜访了好友陆龟蒙。谢不道世间俗事,尽言四明山腹地各处胜迹与风物,最后请陆“各为我赋诗”。这催生了陆龟蒙的《四明山九题诗》。陆又将九题诗呈吟友皮日休,皮亦以《和陆鲁望四明九题诗》相唱和。他们的唱和诗,名动长安,世竞相传,四明山名胜真正饮誉海内,乃从此起。
“皮陆”四明山九题,如今地属溪口镇境的就有四处:鞠侯、过云、云北、云南。鞠侯岩即雪窦名胜徐凫岩别称,已广为人知,而另外三处今人多不知所云。雪窦山山心西行经东岙,过徐凫岩到唐田这一线的岗岭,终年生云走雾,去来无定,唐代起有“二十里云”之美称,“皮陆”九题诗之一的“过云”描述的就是这条岗岭风光。诗中的“云北”泛指这条岗岭之北地区。“云南”特指董村,到明代嘉靖年间,还是唐代的村名;清光绪《剡源乡志》有载:“董村,在桃花坑山,古名董溪云南,即是此处。”以后“云南”也泛指桃花坑山所在的徐凫岩之下这条宽谷中的董村、姚家诸村,还有王羲之后裔聚居地栖霞坑村。早在2006年,那时研究专家们还未关注金庭通往雪窦的诗路,我写了唐诗中“云南”一带今昔的文章,在宁波三四家报刊刊发后,曾引发百余位宁波地方文化爱好者,对这一节诗路的集体探访。而今,陆龟蒙笔下的“云南更有溪,丹砾尽无泥”、皮日休诗中的“墟里生红药,人家发白泉”——“云南”——董村一带的五六个桃源般山村,已成为都市背包族流连之地,栖霞坑村即将列入宁波第二批历史文化名村。
是的,浙东唐诗之路东支线的发端,无论是从金庭经溪口西晦溪谷地的北入口,还是从新昌剡界岭经剡源九曲谷地的南入口,诗人们殊途同归的,都在雪窦山南麓的溪口镇西郊沙堤村附近的剡溪畔。因为还有几个重要的目的地在向诗人们召唤,他们便买舟东来,顺剡溪-剡江-奉化江,到达当时中国四大海外贸易港口明州。然后,东渡“甬东”舟山,西溯姚江到东南文献名邦余姚城,再经浙东运河重回绍兴镜湖、钱江南岸。研究资料显示,南来的400多位唐朝诗人,至少有100多位没有继续南下天台山等地,而是拐入东支线,呈逆时针方向漫游一大圈到镜湖,北渡钱塘踏上各自的归途。而雪窦山与溪口镇呢,是转折点,成了唐朝诗人在东支线上、在四明大地访古探幽的中转地。
在唐一代,涌现出数以千计的诗人,他们继承了魏晋以来的诗歌精华,达到了后人难以企及的地位,是我国诗歌史上的最高峰。溪口雪窦山作为浙东的唐诗高地之一,从唐朝一直延绵到今天,刘长卿、贺知章、孟郊、施肩吾、陆龟蒙、皮日休、崔道融、方干等百余位唐朝诗人,曾踏歌而行,佳句泉涌,构成了雪窦山奇峰秀色的浪漫情怀。直到今天,人们通过唐代雪窦诗优美的情与境,依然可以步入雪窦山的苍茫历史,拥抱雪窦山的诗意美色,感悟雪窦山的人文魅力。